我做了个梦。梦中,不知身在何处;梦醒,踟蹰在原地。那佝偻的背影点亮了谁的眼睛,又模糊了谁的风景。不尽的怀念,划过心灵……
一早,我乘着父亲的车,回到了故乡。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,一个承载着我和她故事地方。天空有些阴沉,不知是哪位上仙打碎了一台琉璃盏,不一会儿,雨丝纷纷而下。清晨的山间,朦朦胧胧,透过飒飒的风和雨,有些许凉意。终于,我回到了与她曾相见的地方。映入眼帘的,便是那棵枇杷树。它不再如从前那般枝繁叶茂。我走近,折下一片树叶,却捋满一树的苍桑。看着这故居的檐头,泥泞的小路,方净的田地,渐渐地陷入了我和她的梦境。
回忆儿时,每逢暑假,我便跑到外婆家玩儿。那年夏天,我看着隔壁院里的小孩津津有味地吃着枇杷,便吵着嚷着让外婆买。外婆由不住我这性子,一路被我拽着到了城镇上。
枇杷正值熟季,卖得很贵。外婆是个省吃俭用的人,她掏了掏裤包,包中发出几声“叮叮”的脆响。那几块硬币紧紧地在外婆手中攥着,她小心翼翼地数着这几个分明可见的硬币,瞬时皱了皱眉头,又转过身看了看我说道:“今天咱先不吃,明儿外婆再给你弄来行么?”我那时脾气倔犟,还埋怨外婆不舍得给我买,便在一旁哭嚷着。外婆不好意思地向卖枇杷的老板会心一笑,又回头安慰我,试图止住我的哭声。无奈之下,外婆只好拉着我离开这街市。我狠狠地撒开外婆的手,朝外婆大吼了一声,便一股劲儿地冲到村口的桥下躲着。外婆腿脚不方便,追不上我。不一会儿,便不见我的踪影。不知不觉,已是傍晚。突然,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——是外婆。她呆怵怵地立在那儿。白色的头发在残阳的照耀下已显得几分灰红,眉角的皱纹似乎又多了许多,满脸略显忧伤,见了我脸色顿然和缓许多。
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外婆寻我时慌忙的身影,在街角局促不安地来回张望,在木桥上一遍又一遍呼喊我的名字,在乡间的人家焦急地穿梭着……那一刻,我是多么的懊悔和惭愧。这一次,我不再放开她的手。我牵着外婆的手,缓慢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。西边的残阳为这乡间带来最后一丝温暖,洒落在肩头,只留下我和她的身影。
第二天,外婆说舅舅家有一棵枇杷树的树苗,便独自一人迈着蹒跚的步伐前往几公里外的舅舅家。我伫立在院子门口,盼望着,期待着。那时只顾看这嫩绿的枇杷树苗,却没注意到外婆那单薄的衬衣早已被汗水浸透。在那之后,外婆每天给树苗浇水,松土,施肥……渐渐地,小树苗在外婆的悉心照料下长成大树。外婆便时常给我摘枇杷做成各种各样的美食,说这样我就永远吃不腻。
果香萦绕在枝头,爱意藏匿于心间。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慢点,再慢点。岁月瞬逝,种枇杷的人,已不见了身影。摘枇杷的人,也只成了回忆。
忧伤几许,泪水接。是雨是泪,谁知晓?一颗枇杷从树上坠落,重重地打在我的肩头,将我从梦境拉回。我揉了揉了朦胧的眼角。久不能忆,恍然之间,树下,外婆正弯着腰,捡着熟落的枇杷,冲着我笑说:“枇杷,真甜!”(王佳怡)